明清榉木家具漫谈

谈到明清文人家具，无论学术界还是收藏界, 一般都会把眼光投向黄花梨。而本文要讨论的则是明清时期不在黄花梨家具之下的榉木家具，与理论界、收藏界同好们共同雅赏、探究明清文人家具之美、之雅、之趣。

明清家具近年来之所以受到藏家和文人追捧，其原因绝不仅限于材质，更多还在于其雅韵与品格。众所周知，明清家具从材质上分最重要的两种，一为黄花梨家具，这种天然硬木的材质、纹理及一定气候下散发出的幽香，令人趋之若鹜，可谓家具中的“官窑”，当然存世也不是很多。二就是本文将重点探讨的家具中的“民窑”，即以所谓“苏州东山工”为代表的明清榉木家具。

姑苏繁华地，旧时榉木家具所展现出的个性与风华，令其“好之者”、“追捧者”绝不在少数，这使榉木家具拥有相当的市场基础，而这个市场的存在决定了榉木家具未来仍具有较大的收藏潜力和升值空间。

文化溯源

据考证，早在宋元时期，榉木便被用来制作家具。在黄花梨基本告罄后，榉木家具仍延续了下来，其存世者远较黄花梨多，其中诸多品类艺术价值绝不在黄花梨之下。在苏州东山、无锡荡口等地收集到的明式家具中，无论是榉木家具还是黄花梨家具，都不乏品相、做工极精的货色。

明清时期，江南经济发达，尤其手工业发展相当成熟，都市生活空前繁荣，从园林营造，到百姓民居所需植树都极有讲究。江南一带盛行“前榉后朴”，一般人家亦以此为植材旺家之训，意为家庭发达，有人中举。“榉”与“举”谐音，且榉树树质仅次于红木，是栋梁之材。在庭院前种榉树，就包含了家中要出栋梁之才之意。朴树材质较榉树为次，但生长力顽强，树姿婆娑，选朴树栽于庭院之后，寓意只要勤检朴素，治家有方，也能过上安康生活。这两种树在榉木家具盛行的苏州成为当地风情之物。当地家庭每分家立业之时，皆于庭院前后分别植下榉树和朴树，待儿女婚嫁时伐榉取木，打造家具，女子打制箱匣等小件，男丁则打制床架、几案等大件。

随着海运的日益发达，产自海外的花梨等硬木流入，被作为明清家具的原料，但毕竟木材数量有限，以其为材质的家具存世也很少。红木家具鉴别知识而榉木家具却因交流的昌达，随着漕运流向大江南北。“考究的硬木家具，有的供应苏州或江南其他大城市，有的出口外销，更多的则通过漕运，远销直隶、北京。

江南地区盛行

榉木在南方又称为南榆，属于非硬木类，但是木质坚硬、纹理华丽，江浙沪一带普通百姓多用其打造家具，而文人雅士的参与更为榉木家具注入了灵性，令其具备了不俗的审美情趣和传世价值。

长江以南地区，榉木是民间家具最主要的用材，明清时期江南已有“无榉不成具”的说法。榉木材质坚致耐久，纹理美丽而有光泽，有一种带赤色的老龄榉木被称为“血榉”，很像花梨木，是榉木中的佳品，其尤以木纹似山峦起伏的“宝塔纹”，十分文气，广为文人骚客所钟情。以苏州东山的家具制作为代表，红木收藏在以黄花梨等硬木制作明式家具的同时，榉木家具也已经很普遍了。可以说江南人的居住生活、园林建设、都市文化、情思寄托都与榉木紧紧联系在一起。

传统概念中，榉木并不被认为是硬木，王世襄先生也认为榉木“比一般木材坚实但不能算是硬木”。但1996 年出版的《中国红木家具》一书却认为“在长江中下游的江南地区，民间选用当地盛产的榉树为家具的用材，大量制造供人们日常生活使用的榉木家具，给中国传统家具带来了一次开创性机遇”。还强调指出“榉木在江南民间被视为‘硬木’，所制的家具非常考究，它不仅是中国古代优质硬木家具之先导，而且一直连续不断地生产到20 世纪五六十年代，是生产时间最长久的民间实用硬木家具”。可见榉木并非因为清初黄花梨告缺，进口木材跟不上而无奈选之的替代品，而是在早于黄花梨前即有工匠以其大规模打制家具。

做工考究

如同宜兴紫砂茶壶的艺术传承一样，榉木家具因其植根于民间，工艺传承大多在民间工匠之间。榉木就地取材，价廉易得，设计、用料等皆不必畏首畏尾，无论名匠还是学徒都敢于下手，历练创制多，技艺自然精纯。公认的明式家具发祥地苏州，有“苏作”之说，其苏制家具做工纯熟精细。明张瀚《松窗梦语·百工记》有云：“江南至侈，尤莫过于三吴……吴制器而美，以为非美弗珍也……四方贵吴而吴益工于器。”民间工匠对榉木的纹饰、材性稔熟程度，当然在少见的黄花梨等硬木之上，所下的功夫，当然亦在“硬木”之上。

榉木家具品式齐全，无论桌、案、几、凳，还是椅、柜、橱、床，无所不包。苏作榉木家具制式与黄花梨家具有诸多相似之处，有人说“远观这两种苏作家具，如同孪生，无可挑剔，一时难以辨清”。因此榉木家具虽由“民窑”所出，其中许多精器之美并不逊出自“官窑”的黄花梨，传世榉木家具数量颇多。如王世襄先生在北京工艺美术学院收藏的一把著名的榉木矮南官帽椅，无论质感、功效，还是做工，都不在黄花梨之下。从某种意义上讲，在黄花梨家具中能找到的款式精品，在榉木家具中同样能发现;反之，在榉木家具中发现的款式，在黄花梨家具中未必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