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峰造极的明式红木家具
在嵩山少林寺的钟鼓楼前,竖有“混元三教九流图赞碑”,从左、中、右三个方向,可分别看见“三圣合体”的孔子、释迦、老子像,碑上还有“佛教见性、道教保命、儒教明伦”、“三教一体、九流一源”等赞语。该碑立于明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形象地反映了在明清时期,“三教合流”是全社会共同推崇的主流思想。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走卒贩夫,这是他们最能接受的信仰模式,是他们的崇拜对象。儒、释、道三家的会通融合,也形成“和而不同”的宗教文化体系。而明式家具,正是吸收了“儒、释、道”的精华。
儒家在明式家具内涵上的体现
儒家讲求的是稳定和秩序。因此,好的家具都是超稳定结构,“百年不倒”,任你花纹再活泼,雕刻再复杂,都是在一个稳定的结构内发挥,而不是漫无目的地张扬个性。
比如一张椅子,从最粗的地方到最细的部位,粗细变化井然有序,丝毫没有对比过于强烈,或者变化过于剧烈的地方;带主位的餐桌,充分体现了儒家追求的“君臣父子”的等级秩序感;明式椅圈和扶手的主要走向是趋于收缩的,成为一种内敛的态势;而明式家具中的拔步床犹如建筑一样,有廊,有便所,紧紧地包裹着内部空间,显示出对于“礼”的尊崇。
道家在明式家具内涵上的体现
道家崇尚自然,因而中国古典家具的制作工艺也特别讲究本色。尤其是明式家具,其采用的红木材料都具有美丽的花纹和色泽,如海南黄花梨、小叶紫檀、酸枝木等显示出自然色调,呈现一种令人舒适的感觉,体现了对自然材料的崇拜。在制作工艺上,古典家具上都有一定的缝隙,不了解的人通常会认为这是粗陋的象征。其实,中国古代工匠早就发现了干缩湿涨的现象,如果用铁钉固定,用胶粘住,家具很快就会变形损坏。因此,他们聪明地利用燕尾穿带,将木材巧妙地穿在一起,留出了让它自然变化的伸缩逢,在一个稳定的框架内,木头就可以按照它本身的性质随意变化,这就是“道法自然”。
道家常言“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明式家具简洁明了,就如同 “四出头官帽椅”:
首先,四柱是逻辑起点——房以四柱为逻辑起点,来自穴居、巢居,又超越了穴居、巢居;同样,家具(椅子)以四柱为逻辑起点,来自席和几,又超越了席和几。其次是空间占有和享用,作为椅子了,上下分两层——下面一层是四条腿与椅面,未封闭实空间;上层三面,人可以进入坐下,空留一面,成为未封闭虚空间。接下来是虚实关系,椅子下实上虚,有稳定感,椅子下部四个面和椅子上部三个面,未封闭,通透、流畅,与所置放内外环境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像园林中的漏透窗门,有中生无,无中生有。最后,虚空间构成类似于屋顶上的飞檐翘角,有向上提升的力量——有些椅子乃至皇帝宝座,其搭脑、扶手向外延伸一段材质,还有凳子的马蹄腿,向内翻。虽然这些都是细节,但都很张扬、飞动!
另外,又如“内圆外方博古架”,其体现出的是“方中见圆、外圆内方”的哲学精神。而在雕刻题材方面,关于道家文化的载体随处可见,如暗八仙以及代表长寿的松鹤延年图等。
佛禅在明式家具内涵上的体现
至于禅宗,则为中国古典家具注入了“空、静、素”的哲学意味。中国文人书斋多半也有禅室,人们可以在其中静静观照内心世界。适合这种审美需求的家具,自然也充满了“禅”的韵味,比如用竹、花鸟、山水等作为文饰。即使是动的东西,也能将其符号化,又如“团龙”,一条张牙舞爪的龙变成团龙,就显得静雅、平和。
明式家具造型追求简洁、通透、空灵。这种家具上的空,和方、圆、线、面之间的对比,能引发人的禅机,其中蕴含着古人超然象外的哲理寄托,禅椅就是非常具有代表性的家具之一。
在结构及雕刻题材的运用上,也随处可见佛家文化。北宋家具上出现的束腰是从须弥座移植过来的,佛祖的莲花蒲团是圆绣墩的压扁,佛祖宝座与皇帝宝座几乎相似相近,还有我们很熟悉的如观音、达摩、弥勒、法轮、宝瓶等。
古典家具是立体的历史,每一个符号都承载着中华民族的文化传统,它就像中国人的文化DNA。在中国人眼中,不但能从中直观地看到优质的选材、精良的做工、精美的雕刻、高雅的设计等,还能感受到中国千年文化的精华——儒、释、道思想的交融,即“载道于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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