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燕：古建筑梁柱对家具腿足的影响

前面几篇，杨女士向大家讲了家具的托泥、束腰和托腮受古建筑的具体影响。托泥在家具的最底处，束腰在家具面下方，在两者之间是家具的主要身架，其对应的是古建筑的哪些部分呢?本期我们将继续请中国古典家具理事会副理事长、北京皇林苑古典家具有限公司董事长杨燕讲古典家具的身架、腿足与古建筑屋身之间的关系

古建筑的楹柱框架在家具中都有对应结构

记者：中国古建筑屋身都由哪些部分组成，大木作、小木作各指什么?

杨燕：中国古代建筑的屋身是以木材作为承重的构架，即由梁、柱、桁、枋组成的构架空间。围绕这个空间设置围护结构和门窗等，就构成了房屋。当然了，因为各地的地理环境、气候条件、生活习惯不同，屋身的结构形式也会大同小异。抬梁式、穿斗式和井干式是三种最基本的形式。

在建筑学中，古建筑屋身分为“大木作”和“小木作”两部分。其中，大木作部分主要有柱子、梁桁枋类和斗栱(又称铺作)。小木作主要包括门、墙、窗、藻井、天花等。

记者：建筑中大木作的“大”体现在哪里?对家具有哪些影响?

杨燕：“大木”是指木构架建筑的承重部分，“大木作”是中国木构架的主要结构部分，由柱、梁、枋、檩等组成。它是木建筑比例尺度和形体外观的重要决定因素。据《考工记》内容可知，木工技术早在周代就已经分工很细了，以后各代分工有所变化。比如在宋代，房屋的附属物平棊、藻井、勾阑、博缝、垂鱼等的制作曾被归位于“小木作”，并在大木作以外另有锯作，但到了明清时期，房屋的这些附属构件都被归为“大木作”。家具中的主要承重部件如腿脚框架等在结构和功能上与此相通。

记者：建筑中的柱类是否就相当于古典家具的腿足?细节上有什么区分?

杨燕：柱子是东西方古建筑中都很重要的构件，历史上许多著名的古建筑都有挺拔的柱子。西方有罗马柱，东方有“顶梁柱”。建筑中的柱又叫楹，到了家具上叫腿足，是古建筑和家具中最重要的垂直受力构件。

记者：我们在古建筑上常会看到柱子下端垫着一个膨大的圆形部分柱础，这是否也影响到了家具?

杨燕：柱础俗称柱础石，它是承受屋柱压力的垫基石，凡是木架结构的房屋，每根柱下都有，缺一不可。在木构架结构的中国古建筑中，柱础的作用一是将柱子承受的力通过柱础传递到基座上去;二是用础石隔潮，古代人为使落地屋柱不受潮而腐烂，在柱脚上添上一块石礅，就使柱脚与地坪隔离，起到防潮的作用。柱础对家具腿足造型有影响。

腿柱及其造型在建筑、

家具中的功能和装饰作用

记者：古建筑腿柱诞生于何时?中国家具在腿足上对建筑有何借鉴?

杨燕：腿柱的诞生可追溯到原始社会，在原始穴居或窝棚遗址都可看到有作为支撑的木柱，人们将四根柱子竖起加上盖顶，就有了木框架构成的房子。随着工艺技术进步，柱子上又出现了“卷杀”、“侧角”、“生起”等。中国古典家具自南北朝时期开始出现高形家具，出现了支撑作用的腿足，从交叉腿到直立腿的发展过程中明显受到了古建筑腿柱的影响。

记者：卷杀、侧角、生起在建筑中有哪些丰富的表现?

杨燕：卷杀又叫收分，指柱子上段直径逐渐收缩处理，用来减少木柱笔直僵硬的感觉，同时又使它看起来带有木材原有生长的稳定性。有时候古人将木柱下段也加以内收，使它变成好像一根织布机的梭子，将柱顶承接的重量在视觉上通过弹性的柱身顺滑地传到地上。侧角指建筑物的柱子不垂直于地面，而是略向建筑物的中心倾斜的样子。生起指建筑物的柱子自每面中心向四角逐渐加高的样子。

记者：使用侧角和收分对于建筑和家具有什么好处?

杨燕：侧角和收分一方面能使木框架结构的各个榫卯结合部更加紧密牢固，加强整体结构的稳定性，另一方面在视觉上能够抵消眼睛在观看大型物体时产生的透视错觉，还能使传统建筑屋檐的曲线更加明显。随着建筑规模扩大，对柱子尺度和承重要求越来越高，诞生了木柱的拼接技术，这也影响到了家具。建筑木柱的这些特性体现在家具上：作为竖直支撑的构件，家具中的腿足、矮老、门柱等构件或直接来源于建筑上的柱式结构，例如家具的腿足大多也为圆形，即便为了横撑的连接，也只是将内面做成方形，外部轮廓仍是圆形;矮老与建筑中瓜柱的结构和功能一模一样。家具的腿足也具有“卷杀”和“侧角”的特性，其直径自下段向上段逐渐收缩，并且向中心倾斜，不与地面垂直。

记者：请您再谈谈建筑中使用的柱础的发展演化，其与家具相应部位的关系?

杨燕：柱础虽因功能需要而产生，但发展过程中变化丰富，如逐渐形成了柱子的收头，使单调平直的柱身产生视觉上的变化;柱础上有雕刻，础背有槽，侧面有卯等，使其有了装饰功能。在汉代石刻画像上，柱础的式样有类似栌斗倒置、多层叠加和类似覆盆的样式，上面雕着细密的花纹。自东汉佛教东传之后，佛教的装饰艺术对往后柱础的发展产生了重大的影响。莲瓣装饰被广泛运用于柱础。古代的莲瓣柱础多作覆盆式的铺地莲花，其莲瓣较为写实且富变化。后来自宋代到明清，柱础的发展经历了一个由简朴到华丽，然后又回归简朴的过程。另外在中国柱式中还强调柱础的“侧脚”，它的作用在于使柱头微向建筑内侧倾斜。侧脚使得各柱之间不再相互平行而形成虚铰，使整个建筑物达到几何稳定，产生沉稳的美感。有趣的是，随着时代发展，家具上相应部位的表现与建筑如出一辙。

腿足造型的功能与美感

家具实例赏析

记者：柱础的上述结构和装饰性在家具中有哪些体现?

杨燕：这种结构和装饰功能在家具中体现得很多，特别是在桌、椅、凳等家具的腿足低端，我们常常会发现它的造型和结构功能与柱础极其相似。其变化发展也经历了一个由简单到华丽的过程，并在明清时期共存于家具上。

在早期的家具立柱底部，古人只是安置几个简单的木块。随着手工制作技术的不断提高，家具腿足底部的造型越来越复杂。

到了明清时期，在家具立柱的底部又出现了朴实的造型，例如仿“古镜式”柱础的形式，这说明了柱础的出现和变化对家具腿足都有很大的影响。

记者：请您以皇林苑家具为例，举一些桌子框架和腿足造型上的生动实例。

杨燕：这样的例子太多了。比如中堂中常用的八仙桌，看起来结构简单明快，它仅有三种部件：腿、面、牙板，无抽屉。

八仙桌的四条腿一般要挺拔有力，分为直统式与收腿式，前者是一条直线通到底，后者是足端略微外翘，通常要浮雕兽面或纹饰。八仙桌这种结构，跟中国建筑梁柱构成的屋身如出一辙。

皇林苑还有一种深受欢迎的六角餐桌，高束腰下腿足挺拔，略有雕饰，从侧面看去，与传统建筑中的六柱亭榭非常相似。它让人联想到，如果在桌子向上部位加一个琉璃瓦屋顶，做出飞檐，那就是一个建筑物。

记者：椅、凳类家具的腿足在这方面有什么体现?

杨燕：一般来说，椅凳类家具的框架结构与桌案是相近的，当然随着时代发展，变化也很丰富。

现在的椅子大多是明清两代传下的样式，主要由椅面、靠背、搭脑、扶手、帮枨、托泥等组成。椅子体现了中式家具精湛的技艺和独具匠心的设计智慧，把建筑中的小木作构造工艺活用到家具上，形成了中国家具特有的主旋律。

椅子分两大类，一类是单靠背椅，另一类是扶手椅。凳子则是没有靠背的坐具。它们的区别以及椅凳类家具与中国传统建筑之间的关系，我们下一篇谈“古建筑台阶、护栏与家具扶手、围子”时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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