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与创新:当代红木家具发展之道

随着人们消费能力的增强,对文化的需求也日益增长,承载着我国深厚传统文化的红木家具受到越来越多消费者的青睐。在生活和艺术贴得越来越近的当下,有关中国红木古典家具的文化的传承与创新成了热点话题。我国红木古典家具承载着怎样的传统文化,如何去传承与创新?成为业界和广大消费者普遍关注的问题。笔者就以上问题特地采访了故宫博物院副研究馆员、古典家具鉴赏家周京南。

古典家具是传统文化的优秀载体

中国古典家具是我国古代文化艺术宝库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古代的能工巧匠倾注心血,将精美的良材和精绝的工艺融为一体,创造出了辉煌的古典家具艺术。红木家具不仅具有很强的实用功能,同时也有极高的审美意义,对于今人而言,在前两者的基础上又增添了收藏价值。

与其他工艺美术作品不同,中国传统家具是立体艺术,它融绘画、镶嵌、雕刻于一体,在家具上施以精美的花纹雕刻,绘画作品无法表达的立体效果跃然家具表面,给人以栩栩如生的感觉。一些家具上的装饰图案,比如屏风及柜门上的图案直接取材于绘画作品,是平面艺术的立体表达。同时,家具又与其他立体的艺术品如陶瓷、玉器等不同,因为陶瓷、玉器都是无机物制作而成的,而古典家具作品是有机物,是采用源自自然、汲天地之精华、山水之灵气的名贵红木制造,这种良材佳木的优美纹理和色泽是与生俱来的,触之抚之,能感觉到木材本身特有的质感、手感和亲切感,与相对脆弱的陶瓷和束之高阁仅供把玩的玉器相比,我国的传统家具既可观赏、又可实用,既是起居坐卧、储藏文玩的实用品,其优美的造型、精细的装饰赋予其独特的艺术美感,又可用以观赏,具有隽永的艺术魅力。

中国古典家具作为人类劳动的结晶,在本质上反映的是中国传统文化,一方面当时的政治、经济、宗教、风俗习惯等因素决定了家具的内涵与造型;另一方面家具也是文化的见证和缩影,它是一种生活方式的体现,蕴含了各个历史时期的社会背景。不同的社会,有不同的地域、民族、文化因素,因此所形成的审美观念也各不相同。

中国传统家具的困境

中国传统家具在经历了前几年的黄金时代后,迎来了发展寒冬。厂家在不停地抱怨市场不好,卖不动货。而此时的传统家具市场,周京南说,产品质量不高,远远没有达到令消费者满意的程度。而且产品同质化严重,品牌辨识度不高。市场上满目可见的都是毫无创新的复制,周京南认为一件优秀的传统家具应当由这四个要素组成,第一是设计,第二是工艺,第三是结构,第四才是材质。而我们今天很多厂家生产的家具多是将材质放在第一位,而不去重视设计和工艺。周京南比喻,这样的家具就像是一个只会涂脂抹粉,完全没有内涵、学识的“美女”,让人爱不起来。

周京南对当今一些家具的促销手段也进行了抨击。大量的商家为了所谓的“标新立异”,甚至完全扭曲了传统家具高贵典雅的文化内涵,采用恶俗低级的宣传博人眼球也是不可取的。南方某厂家为了卖货,不惜让一些衣服暴露的女模坐在端庄凝重的红木家具上搔首弄姿,全然不了解传统红木家具是给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专坐的家具。

“现在红木界主要存在两种现象,一是相当一部分的厂家,在生产老掉牙的在谱家具,而他们所谓的在谱并不完全出自《鲁班经》记载的34种家具形状,而是原封不动地复制以前图录里出版的在谱家具,但是图录里出版的家具很多都是当时依据统治者个人喜好而生产出来的家具,只是满足统治者一己之私的个人审美,并不是真正在谱的家具。比如故宫有一件鹿角椅,是乾隆把祖先打猎时猎获的鹿角专门制成一件家具,名叫鹿角椅,乾隆在御制诗里专门记载了这件家具,但是我们现在有个别厂家也在仿做这件鹿角椅,然而这件座椅实用性并不大,因为椅子靠背搭脑以及扶手两端把鹿角的尖锐末端暴露出来,很是危险,家里有老人或者小孩一不留神的话,就有可能被扎伤。与没有创意的复制相对应,另一部分则是厂家率性而为,任意发挥之作,美其名曰创新,这部分产品由于设计师不具备良好的文化底蕴,不懂传统文化,才会出现圆形餐台上出现观音、如来和罗汉,而这些神灵应该是被人供在佛堂,顶礼膜拜的,而不应该雕刻在餐桌上被人交杯换盏地亵渎。”周京南说。

行业需要有文化底蕴的人才

要彻底改变这种局面,必须要有文化底蕴的人才来设计生产家具。我们现在都在提倡工匠精神,工匠精神中所指的“匠”,应该是某个行业中有特殊贡献的人才,并不只是简单地靠出卖手艺为生的匠人,首先要具有很高地文化素质和教养,对于美学有着极深的感悟,像明式家具很大程度上就是由江南文人推动的,明清两代江南文人如文震亨的《长物志》、高濂的《遵生八笺》、李渔的《闲情偶记》里记载了自己设计的家具,这些江南文人以他们独到的视角和美学素养,亲力亲为,推动了明式文人家具的发展,功不可没。在今天我们看来,对传统文化有深刻理解的一批得力的实干家如能成为家具的创造者、爱好者、受益者,那么中国的传统家具将像一颗璀璨的恒星,闪耀着光芒。厂家如果具备了相关的创意设计人才,那么在不离经叛道的前提下,进行一些小的设计创新,那么产品肯定更能受到市场的认可和接受。

周京南表示,现在国外的仿古西洋家具在设计、工艺和文化的积淀上也是可圈可点的,欧洲家具经历了文艺复兴、巴洛克、洛可可、新古典主义、现代主义等不同风格的演变,呈现出和东方家具艺术迥然不同的风貌,像意大利、法国、英国等欧洲国家,它们也在生产设计西洋古典风格的家具,但是他们更侧重于家具的工艺,装饰和结构,在家具上镶嵌大理石,镀金的卷花纹,细木粘贴加以彩绘描金,腿足做成罗马柱或者倒锥形,大面积的深浮雕,家具上的每一个局部细节处理都是极为精致,设计感很强,就像十八世纪英国著名家具设计师赫普尔怀特在《家具师和及软包师指南》一书所说“要将优雅与功能统一,实用与舒适结合”,他认为真正的设计师要的是以尽可能最优雅的方式展现出实用且能经受住时间考验的设计。今天的欧洲复古家具很大程度上注重的是优秀的设计加上出类拔萃的工艺、深邃逼真的雕刻、精美绝伦的镶嵌和色彩斑斓的外观,成就了当代欧洲复古家具富丽堂皇的风格特点,这样的家具出厂之后,售价不菲,在中国的认可度也很广,有不少的爱好者和购买者。如果我们的传统家具生产企业不引起重视,不去提高产品的文化内涵和质量,很有可能消费者需求会越来越小,市场会越来越萎缩。周京南说,现在的世界文明已经不再是中国一枝独秀了,只有家具从业者们承担起传承创新的责任,不断居安思危,潜心苦练内功,增加产品的文化底蕴,才能让中国传统文化独步于世界之林,做出流传有序的好家具。

周京南提出,“中国传统家具在国际上可以注册一个英文的简称标注,TCF(traditional　chinese　furniture的简写),这样一来,我们对外宣传传统家具就可以用这个英文简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