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亲吻过的木头

18年前，我第一次到海南时，还没有听说过海南黄花梨(简称:海黄)。如今，“海黄”已经是响当当的专有名词，与高贵、典雅、稀缺、价值连城联系在一起。

或许有人不信：木头还能价值连城?就在海口东湖附近的海黄交易市场里，一位店主亲口告诉我，黄花梨生长速度非常慢，30年的木头只能做个小珠子;50年的木头可以做个杯子;100年的木头才能做根小橼子，根本就做不成家具。现在直径10厘米的海黄原木要3000元以上一斤，一件百十斤重的家具，不知要用多少大料，在精心设计、精雕细刻之后，岂不真要价值连城?可是，就是这样珍贵的木头，在人们认识到它的价值之前，当地居民还把海黄当木柴烧饭呢!

真巧，就在我逗留海口期间，海南省博物馆正在举办“故宫国宝花梨珍品回归故里——海南黄花梨艺术精品展”。这可真是天赐良缘，一个十天的展览怎么就被我不偏不倚赶上了?我甚至觉得，这次海南之行就是为了解黄花梨而来，当然不能错过。

当我走进展厅，目光落到第一件展品上，

便折服了：清新淡雅的木纹如行云流水，似烟雨缭绕，细腻的木质呈现出均匀柔滑的膏脂状，金丝般的木纤维，泛出温润的金属光泽。大自然的造化让海黄“秀”于它的同类，兼有温婉的容颜和稳定的品质，有人誉海黄为“上帝亲吻过的木头”。

在一件来自故宫的展品前，我驻足停留。它雕刻精美：上层透雕葡萄纹，中间透雕捕鱼图，下层是菱花式透棂……更让人叹为观止的是，这个展品镶有四块宽50厘米左右的独板，每块都刻画了渔夫摇橹、撒网的生动情景。30年一珠，50年一杯，100年一小椽，能做成这样尺寸独板的黄花梨树，至少要经过千年的风风雨雨。这件展品是什么呢?既不是桌案，也不是椅几，它不供观赏、不供把玩、也非日常使用。我看了一眼展品的标签，它的全名叫“黄花梨透雕人物长树罩”。树罩又叫护树围子，为庭院中护花木之用。我心里一惊：真让我们现代人难以想象，用海黄这样昂贵的木头，做成放在室外任由风吹日晒雨淋的树围子，被它保护的植物可能还远不如它珍贵。这件“黄花梨透雕人物长树罩”是贡品，是封疆大吏为讨皇帝欢心有意而为。是明朝的哪一任皇帝得到了这样一件传世孤品?在浩浩荡荡、源源不断的贡品中,他视它为珍奇宝物,还是过眼烟云?

看过“故宫国宝花梨珍品回归故里——海南黄花梨艺术精品展”后，我觉得这次海南之旅意义非凡，因为海黄之美远比亚热带风光的魅力、娱乐休闲的欢快更让我怦然心动。上帝亲吻过的木头，多么独特的评价呀;更独特的是黄花梨所经历的：或被村民当作木柴烧饭——最让人心疼的用途;或为博皇帝一笑而精工细做的树围子——最匪夷所思的用途;或是做成各种名贵高档家具——最恰如其分的用途……上帝亲吻过的木头只有被大众认识、被大众接受、被大众欣赏而不是被埋没、被垄断时，才能价有所值，立足于世。(马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