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收藏家眼中的中国古典家具

李乾安

安思远位于纽约曼哈顿第五大道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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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刚开始大都只对一个方向的藏品感兴趣，譬如看到了黄花梨行云流水的纹理，就会联想起梵高星空中的笔触，这种刺激与兴奋伴随着他们探索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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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乾安，阅古堂主人。建筑设计师，艺术品经纪人。现居德国。

寄情山水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方水土不养那方人。东西方艺术受早期的建筑形式、生活起居、语言文化的差异化影响，逐渐展现出不同的艺术风貌。先浅谈一下中国山水画。

中国山水画简称“山水”，是以山川自然景观为主要描写对象的中国画。形成于魏晋南北朝时期，但尚未从人物画中完全分离。隋唐时始独立，五代、北宋时趋于成熟，成为中国画的重要画科。传统上按画法风格分为青绿山水、金碧山水、水墨山水、浅绛山水、小青绿山水、没骨山水等。中国山水画是中国人情思中最为厚重的沉淀。游山玩水的大陆文化意识，以山为德、水为性的内在修为意识，咫尺天涯的视错觉意识，一直是山水画演绎的中轴主线。从山水画中，我们可以集中体味中国画的意境、格调、气韵和色调。再没有哪一个画科能像山水画那样给国人以更多的情感。若说与他人谈经辩道，山水画便是民族的底蕴、古典的底气、自我的图像、人的真性情。

欧洲的风景画最早是作为人物画的背景而出现的，譬如达芬奇的《蒙娜丽莎》肖像背后的风景。风景画在17世纪中期独自成为一派，其发源地为意大利，后来推广到了欧洲的各个地方，于是欧洲各地区的风景画风格开始互相影响交融，到19世纪时已进入颠峰时期。它不仅包括了欧洲各地区的绘画特点，揉入了光阴明暗抽象等效果，描绘了壮阔的山川与峡谷，而且体现欧洲各个时代的人文精神与探寻未知世界的渴望。艺术设计是服务于时代的艺术，反言之艺术风貌决定了艺术品的设计。中国古典家具在历史长河中的演变，同样受各个时期中国艺术发展演变的影响。我们不仅可以从各个时期的人物山水绘画的实例中找到答案，而且从各个朝代的山水绘画体现的精神与人文思想中，也可以触摸到中国古典家具演变的脉络。中国古典家具的风采亦是一段中国文人的山水情节，同样寄托着文人心中的天与地，行云与流水，抱朴与守拙，含蓄与中庸，尊严与节操。那山，那水，那云的意境都能在中国古典家具的味道中所见。

惊鸿一瞥

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由于西方工业革命的发展，和大航海时代带来的利益刺激，激起了西方艺术对东方艺术的好奇，涌现出一大批艺术家对中国甚至是东亚艺术的迷恋。譬如我们耳熟能详的梵高、莫奈、高更等印象派画家，受东方艺术影响，打破了西方传统绘画的写实手法，追求光影效果和平涂点彩间的变化，更注重画面带来的意境与感受。在文化界也随之掀起了汉学热，涌现出一大批优秀的汉学家、收藏家和探险家。从这个时间起到20世界末，西方的收藏家们狂热地追寻、执著地研究着东亚艺术。他们刚开始大都只对一个方向的藏品感兴趣，譬如看到了黄花梨行云流水的纹理，就会联想起梵高星空中的笔触，这种刺激与兴奋伴随着他们探索的开始。但问题是，他们马上就感觉到了研究的瓶颈，这就需要广泛涉猎来解决问题了。例如，他们想收藏一件中国古典家具，就必须要对中国的文化、艺术、宗教、地理等知识有较为全面的了解。所以在这段收藏的黄金100年里，西方收藏家与学者不断地探索与研究，出现了一大批优秀的研究著作与成果。

在中国古典家具研究领域，中国人自己尚未形成关注时，德国人古斯塔夫·艾克(Ecke，Gustav，1896~1971)，已经是世界上研究中国明式家具的重要学者了。1923年厦门大学创校，聘请艾克来华任教。1928年清华大学创校，约他来北京任教。在这段时期里，艾克游遍中国、朝鲜、日本的名胜古迹，接触到中国古代艺术精粹，仰慕之至，遂从事研究，终生不懈。他与梁思成、刘敦祯教授等交往较多，同时开展对中国古代铜器、玉器、绘画以及明式家具的研究。

艾克教授对中国明式家具研究开一代之先，《中国花梨家具图考》是世界公认的最早关于中国古典家具研究的著作，他开拓者的历史地位举世公认，就是这个德国学者掀起了中国古典家具研究与收藏的惊鸿一瞥。

山水之乐

在西方印象派流行过后，西方的艺术逐步走向简化与纯粹。譬如蒙德里安从风景到格子的演变，我们可以清晰看出简化的趋势，追求简化与完美是西方艺术至今的一个重要课题，山水的乐趣可能朝着简而化一的道路演变。这个时期由于西方艺术的反向影响和中国艺术的发展探索，中国山水画创作也发生着巨大的变化。比如林风眠的野渡风景、尧宗颐的青绿山水、吴冠中的点线丹青等。东方艺术与西方艺术一同快乐地游走在山水之间，大家对艺术的再认识迎来了一个时代艺术的春天，让西方收藏家对中国古典家具的收藏进行再认识，创建了新的收藏视角与研究思路。

美国人安思远(Robert Hatfield Ellsworth)，是美籍犹太人，纽约知名古董商兼收藏家，原苏富比教育学院中国区首席代表、资深艺术品市场顾问。他是美国及整个西方艺术界公认的最具眼光和品位的古董商兼收藏家，有“中国古董教父”之称。他所著的《中国家具——明代与清早期的硬木家具实例》一书中，全部以上世纪20年代至40年代末北京地区所售出的家具为例，由当时移居中国的美国人、斯堪地纳维亚人和德国人在这一时期收集。这群人不同于来自英国、法国和意大利喜欢漆制家具的收藏者，他们更倾向于欣赏简单线条和花纹美丽的黄花梨家具。该书的出版在国外掀起了一股中国家具收藏的热潮，简洁而不简单的明式黄花梨家具在这次收藏热潮中脱颖而出，各大博物馆及私人收藏机构争相抢购。

近百年来，中国古典家具和中国瓷器作为中国文化重要的载体展现给西方，既是西方收藏家争宠的对象，又是寻常百姓装饰家居的重要元素。让很多西方人在对中国未知的情况下，通过接触中国古典家具来了解中国人的文化观念与生活态度。他们在静观家具的同时，能够隐约间感受到中国人儒释道一体的人生态度及山水情怀。

今天，随着世界经济一体化的发展，世界文化交融的不断加剧，中国古典家具在西方收藏家的眼中，已经不再是静止的实物收藏，而是可以与文化互动的桥梁，使今天的西方人和东方人一起游走于中国传统家具的山水之间，享受山水之乐。通过对中国传统家具的文化元素提取与重组，人们发现传统的中国家具并没有与现代的生活完全背离，而且它们很容易与现代的家居相融合，并且也能够启迪人们对现代设计的探索。